2024-09-02 15:45:12
天地之间的我们都是旅人,流传了数千年的汉字正是龙的传人一路走来留下的足迹。当我们从古文字视角审视北京中轴线,就形成了一种欣赏文字、欣赏风景的全新方式。古文字演进的画卷徐徐展开,历史的沧桑扑面而来,字形字义转折变化的众多精彩细节就像沙中明珠一般,为我们带来无尽的惊喜与深思。
北京城的中轴线是对“中”字的最佳诠释。
《说文解字》这么描述“中”字:“内也,从口,丨,上下通。”简言之,在一个“口”字上加上一竖,贯穿上下、平分左右,就代表了“中”的基本含义。
《说文解字》的界定是基于小篆的写法。而在小篆之前,从甲骨文始,到铸刻的金文、籀文,尤其是列国文字各有不同的背景下,“中”字的写法多种多样,但是仔细辨识,无不代表着同一种意思,就是在一个圈定的范围内,于中央位置插上一个标志物,并通过圈定范围两边的对称形式来代表“中”的含义。
在中国人的思维模型里,“中”不偏不倚,是心理意识上的“正位”。《周礼·考工记》记载:“匠人营国,方九里,旁三门,国中九经九纬,经涂九轨,左祖右社,前朝后市……”这是我国最早对城市建筑规制的记载。从西周开始,历代城市的建设均以方形为标准。
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出现中轴线的都城在哪儿?一般存在两种说法。一些史学家认为,曹魏时期的邺都是第一个出现中轴线的都城,距今有1700多年,都城内一条南北向的大道是最早的城市中轴线形态。而考古学家经过一系列发掘和研究则认为,4000多年前的夏宫,不仅位居都城正中,且多座宫殿的格局已呈现出“中轴突出,两翼对称”的格局,意味着中轴线在中国都城的建设中可能出现得更早。
北京都城史上的第一条中轴线,要上溯到金代,海陵王迁都燕京并改其名为“中都”。海陵王兴建的金中都城,出现了北京都城史上的第一条中轴线。但这条线并不在今天北京中轴线的位置——元灭金之后,在中都原址的东北方向另选新址,建造了元大都城。
元大都中轴线由钟鼓楼开始向南,构成了一条穿过皇城的主干线,这个格局一直延续至今。“四四方方一座城,一条轴线在当中”,这条城市中轴线向世人展示着“中”字的根本内涵。
汉字有六种造字的方法,分别是:象形、指事、会意、形声、转注、假借。在这“六书”之中,会意具有独特的形象性:表示人很多的“众”、表示木很多的“森”、表示“人倚靠着一棵树”的“休”都是典型的会意字。而钟鼓楼的“鼓”字也是会意字,它传达的画面比“众”“森”“休”更为生动。
图中的三个字里,左边的两个是甲骨文、右边的一个是早期金文的“鼓”字。从这三个字可以看出,“鼓”字本身并不是只表现鼓这个物品,同时还呈现了一个完整的场景:一只鼓立在那里,旁边有一只手拿着鼓槌正在击鼓。看着“鼓”字,我们仿佛就能听到一阵阵震耳的鼓声。
后来,随着时代与铸造工艺的发展,“鼓”字逐渐从图形会意向成熟的文字符号形态演化,直到今天的这个样子。
不少人主张,“鼓”可以拆成“十”“豆”“支”三个字。但如果遵循“知其泉、溯其源、探其玄”的原则,我们却会发现情形并非如此:“鼓”的左半部分描绘了一种物品(鼓)的形象,而右边的原义竟是手上拿着一个物件(鼓槌),它既没有“十”的意思,也没有“又”的意思。可见,现代汉字中的很多字,是不能单纯以分解部件的本义来诠释的。
鼓的重要用途之一是报时。“晨钟暮鼓”就是对鼓这一用途的最常见的描述。北京的钟鼓楼始建于元,是元、明、清三代的报时中心(今天大家看到的鼓楼建于明代、钟楼则建于清代)。鼓楼击鼓定更、钟楼撞钟报时,在没有钟表计时的年代,对市民的起居作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。
今天的钟楼和鼓楼均已对外开放,在这里可以分别领略明清两代的建筑艺术与形制,观看击鼓表演,了解清代“更筹”计时的器物与制度。当你登上鼓楼和钟楼的二层,立时就能够感受到钟鼓报时、声传九城的恢宏磅礴。尤其是在鼓楼的二层向南俯视,一条笔直的大道延展开去,这就是著名的北京中轴线。
中轴线南段西侧,有一座明清两代皇帝祭祀神农与山川诸神的重要场所——先农坛,它是全国祭祀等级最高、规模最大、保存最完整的古代祭农场所。先农坛始建于明永乐十八年(1420),最初叫“山川坛”,同时祭祀先农、太岁、风云、雷雨、五岳、五镇、四海、四渎和钟山诸神,万历年间正式更名为“先农坛”。
民以食为天,这在中国历史上绝对不是一句空话。在长达五千年的华夏历史中,历朝历代莫不以农为本,甚至劝农抑商,以“厚培其本”,因为在大众的文化认知中,“仓廪实而知礼节,衣食足而知荣辱”是非常重要的一点。而可悲的是,在“以农为本”思想贯穿历史的同时,社会对农户的定义,莫不是庶人、甚至是下人。从“农”字中,我们能够看到耕种的环境、劳作的时间及农夫的辛苦,就像下面这几个字形——不,是几幅画面——描述的那样。
从造字的角度来说,“农”是一个表现力极为丰富的会意字。在原始生态条件下,丛林遍野,如果要开展农耕活动,必须先伐木开荒,故“农”字从“林”;古代以蜃蛤的壳为农具进行耕耨,故“农”字又从“辰”。在丛林中,手持“辰”(蚌镰)这种农具耕于草木之中,表示耕作之意。西周的时候,金文中加进了“田”字的义符,则更为准确地表达了“种田”的含义,这就是“农”的本来画面。
“农”字在历史的长河中,经历了很多次异体的演变。从古人对这些异体字注释的只言片语中,我们还可以看出农人的地位和工作的时间。例如“䢉”,《说文解字注》中释为:“从䢅。庶人明而动,晦而休,故从䢅。”䢅也就是“辰”,因此“䢉”展现的是农耕与时间的关联。
“农”字的小篆字形,尚能够看出是承袭了金文形体中的一种,经过隶变和楷化之后写作“農”,就与初字表达的含义已经相去甚远了;而我们现在写的“农”字,则是出自章草书写对字形的简化。
“江山社稷”一词由来已久,通常指代国家政权。但是细究起来,“社”和“稷”却是分别代表着两位神仙,土神和谷神。天安门东侧有一座社稷坛,与西侧的太庙相对,体现了“左祖右社”的帝王都城设计原则。这里是明清两代皇帝祭祀土神和谷神的地方。
《说文解字》记载:“社,地主也。”这个“地主”指的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尊神,是“天下土地之主”,后引申为“祭祀土地神的地方”。而“稷”则是古代的一种粮食作物,也有人考证为粟或高粱。古代以稷为百谷之长,因此帝王将之奉祀为谷神。自古以来,土地和作物是人类最基本的生存条件,也是一个国家的根基。因此“社稷”才被历代帝王遵奉,并祭祀不绝。
“社”作为土神,右边的“土”字无须解释,但是左边的“示”字则大有深意。在古文字中,凡是以“示”字为部首的,几乎都与神事相关。包括求福、祭祀、祈祷、祝告等。“示”字的本义是“上天借天象显现征兆,向人预告凶吉祸福。”甲骨文中“示”的字形就像是一个祭台,上面有一横的、也有两横的;篆书中的“示”则以上面的横线代表天,下面三竖代表日月星,是“垂象”之意。因此,“示”与“土”结合为“社”,正喻示了土神的本义。
“稷”是个形声字,从“禾”旁,右边的“畟”字是多音字,读jì时与稷同义,代表一种谷物;读cè时表示深耕入地的样子。
自商周以来,历代帝王都沿袭了祭祀社稷的大礼。历代帝王将“社稷”象征为衣食之源、疆域国土,每年春秋仲月上戊日清晨举行大祭,此外,遇到出征、班师、献俘等重要的事件,也在此举行社稷大典。祭坛上,按东南西北中的方位区域,分别铺设青红白黑黄五种不同颜色的土壤,俗称“五色土”。五方、五色与五行一一对应,既寓意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”,也象征着领土完整、国家统一,更隐含着五行为万物之本的理论。
1925年,孙中山先生逝世,停灵于社稷坛拜殿,1928年,社稷坛被正式更名为“中山公园”,拜殿改称为“中山堂”,成为今天北京中轴线上一处重要的历史名胜。
在中轴线上,皇城的南面是天安门,北面是地安门,地安门到鼓楼之间,有一座万宁桥。“天安”“地安”“万宁”,这些建筑的命名,无不代表着人们对“天下太平、生活安宁”的祈愿。
“居安思危”这个对比式的成语,道出了“安”字的本义。安是一个会意字,从今天的汉字结构看,是“女”在“宀”下,指的是一个女人在屋子里,很安全,并没有危险。《说文解字》则释为“静也”“与寍同义”。
这个“寍”字,就是古体的“宁”。与“安”相比,这个字的演变与承传有些曲折。经历了“寍”“寜”和“宁”三个主要阶段。其中“寍”是这个字义的本字,表示住在屋里、有饭吃就安心了(寍,安也——《说文解字》)。又注:“寍,安也。此‘安寧’正字。今则‘寧’行而‘寍’废矣……寍从宀,心在皿上,会意。皿,人之食饮器,所以安人也。故既从宀,而又从心在皿上。”——老百姓有句俗话,叫作“肚里有粮,心里不慌”。这个字的原型与本义,恰好印证着民众对生存的重视。
相对“寍”“寜”来说,“宁”却是“借”来的。首先,“宁”并不是直观意义上的简体字,根据资料记载,“宁”字的本义同“贮”字,亦读作zhù,它有两个含义:一个是“贮藏”,《说文解字》解释为:“宁,办积物也,象形。与贮略同。”另一个是指宫室之中、大门与屏风之间的空间(《尔雅·释宫》:“门屏之间谓之宁”)。时至今日,“办积物”的字义由“贮”字取代,而“门屏之间”的含义也渐渐在大众生活中淡出,“宁”就只用作“寜”的简体字了。若是单纯从生活的角度去理解这两个字,家里有个女人就是“安”,家里有饭就是“宁”——升斗小民的安宁观,或许就体现在这种“生活化解释”中了。
鼓楼以南、地安门以北,有一座始建于元至正二十二年(1285)的石桥,称为“万宁桥”。从“咬文嚼字”的思路去看,“万”字可以说是一个非常“不讲理”的字了。
一个“万”字,有三个“不讲理”之处。首先,这个字的起源(萬)本义就很“不讲理”——在甲骨文里,“萬”最初并不是代表千的十倍,而是代表一种像蝎子的虫子。后来的《说文解字》都这样记载:“萬,虫也。”
《说文解字注》比较详细地记载了这个字的字义演变过程:“萬,谓虫名也。假借为十千数名,而十千无正字,遂久假不归,学者昧其本义矣。”大致的意思就是:这个字原本是一种虫子的名字,后来被借来代指“十个千”这个数字,而且“十个千”这个数字本身没有一个规范的代表字,所以借用的时间久了,就不还了,后来学这个字的人,也就渐渐不知道它的原意了。久借不还,岂非无理乎?这就是“萬”字第二个“不讲理”的地方。
第三个“不讲理”的地方,在于这个字几乎毫无道理的“变身”。今天,大家通常认为“万”是“萬”的简体字,但是实际上,在甲骨文里就已经有“万”这个字了,我们翻看一些古代的书法碑帖,从篆字开始,到魏碑、唐楷,都是既有“萬”字也有“万”字,这充分说明了他们之间并不是演化与简化的关系。
“万”字的原始含义是什么?目前并没有查到确凿且有说服力的依据。《康熙字典》和《国语辞典》对“万”的解释仅有“萬的异体字”或“同萬”,此外就是作姓氏用(万俟)。再往前追溯,北宋的《广韵》中有“萬,虫名也”和“万,十千”的记载。《说文解字注》说,“唐人十千作万,故广韵万與萬别”。从这些资料大致可以推断出,至少在唐代的时候,人们就开始用“万”来代替“萬”,并表示“十千”的数字意义了。而这个“变身”的过程,并没有什么字形或字义演化的轨迹,只能假想为这是大众“避繁就简”的心理原因吧。
正阳门俗称前门。老北京人对它有着独特且深厚的感情。很多俗语都与之相关:“前门楼子九丈九,四门三桥五牌楼”“前门楼子九丈九,九个胡同九棵柳”“前门楼子九丈九,大栅栏对着鲜鱼口”……就连调侃谐音打岔,也有“我说前门楼子,你说胯骨轴子”的戏言。在老百姓的心中,它就是北京城的象征,现如今也是北京城内唯一保存较完整的城门,更是北京城垣建筑的代表作。
正阳门始建于永乐十七年(1419),初沿元大都名称为丽正门,至明英宗时期改称正阳门。一个“正”字,体现了这座城门在老北京城建筑群中的地理位置和象征意义。
“正”的本义指不偏斜,引申为正义、正午、正室等。按照现代汉语对文字类别的划分,“正”属于独体字。但是从字形演变的角度看,这个字应该一分为二,上面是“一”,下面是“止”。
“止”字在造字之始,是“趾”的本字,代表一只脚,或者一个足印。而“正”则是在这只脚前面加了一个标记,来表示方向,意思是向着一个方位或目标不偏不斜地走去,这就是“正”——这样解释的“正”字或许才符合道理:毕竟所谓的“正义”,不是只靠心中坚守、嘴上说说,而是真的要靠脚下走的路来证明的。
与社稷坛相对的太庙,位于天安门西侧,1950年改名为北京市劳动人民文化宫并正式对公众开放,是北京中轴线上重要的文化遗产点之一。和大众常规的认知不同,这个“庙”里没有和尚,更与宗教无关。
这里首先要解释的是,什么是“庙”?从造字角度来说,“庙”的本义为“宗庙”,是供奉祖先神位的处所。《说文》中释为:“庙,尊先祖貌也。”《说文解字注》中加注“尊其先祖而以是仪貌之,故曰宗庙”,为其加入了隆重的礼仪色彩和举止规范。
“庙”的繁体作“廟”,蕴含着“尊敬”和“朝拜”的意思。在甲骨文中,“庙”的屋顶下是代表祭祀的“示”和“月”;在金文中,则改为一个“朝”字。
“朝”更准确地表达着时间和礼仪的关系。这个多音字的本义是早晨,读zhāo,是个会意字,左边是太阳已初升,但是从地平线的角度看,尚在草木之中,右边是月亮还未隐没的样子。按照中国传统的礼仪和文化,在这个时间段儿女要向父母问安听训,百官要拜见君主并听令,这个礼仪过程被称为“朝拜”或“朝见”,也就形成了“朝”字的第二个读音cháo。所谓“晨见曰朝…子于父母、妇于舅姑皆是”(《说文解字注笺》)、“邦君诸侯,莫肯朝夕”(《诗·小雅·雨无止》),刻画的都是这种“朝见”。
与那些弥漫着宗教气息的寺庙相比,太庙的用途和职能才是最符合“庙”字原意的。这里是古代皇帝祭祀先祖的地方,也是当国家面临重大抉择时进行祭祝祷告的重要场所。太庙里供奉着历朝皇帝的神位,记录着从开国之初到当任皇帝的沿革更迭。
传统相声《八大吉祥》里有段儿台词:“一大念个天,鹤仙问鹿仙,南极翁哪里去?跨鹤上西天。”我曾以为,“一大念个天”是相声中为了合辙押韵而发的戏语——换个说法,“二人念个天”应该也是可以的吧。但从造字的角度来看,这句相声台词几乎就是“天”字的正解了。
要明白“天”字,先要理解“大”字。“大”的字形是一个两臂张开、正面直立的人。在古文字中,这个字形代表一个成年人,一个“大”人,所以表意为“大”。《说文解字》中解释为:“天大,地大,人亦大。故大象人形。”
“大”既然是一个人,人的头顶上就是“天”。古文字中“天”的字形直观地表达了这个意思。
几乎从金文时代起,“天”字就与今天的字形区别不大了。自古以来,人们对“天”始终是崇拜且敬畏的。“头上有青天”是对人们行为的一种潜在约束,而帝王为了凸显自己的统治地位,更要以“天子”自居并主持祭拜天地活动——于是便有了天坛和地坛。
天坛原名就叫“天地坛”,是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时,按照南京天地坛的规制建造的。明永乐十九年(1421),明成祖朱棣在天地坛大祀殿举行了第一次天地合祀大典。到了明嘉靖九年(1530),随着“大礼议”事件的发生,明世宗朱厚熜决定恢复天、地分祀的旧制,改天地坛为天坛,另在北京城北建设地坛,并在大祀殿南建圜丘,以便每年冬至日举行祭天大典。嘉靖十七年(1538),明世宗诏令拆除大祀殿,并在原址建大享殿,嘉靖二十四年(1545)建成。直到200年后的清乾隆十六年(1751),乾隆皇帝下旨将大享殿更名为祈年殿,今天闻名中外的天坛标志建筑才最终定名。
水里有个人——如果不是溺水了,那情形就多半是在游泳。
“永”,甲骨文字形中表示为人在水中,像一个人游泳的样子。高鸿缙所著《中国字例》说:“此‘永’字,即潜行水中之‘泳’字之初文。原从人在水中行,由文人做生意,故托以寄游泳之意……后人借用为长永,久而为借意所专,乃加水旁作‘泳’以还其原。”
《说文解字》中对“永”的解释是“水长也。引申之、凡长皆曰永……像水巠理之长永也。巠者、水脉。理者、水文。”
按照上述这些只言片语的记载,永字出现的时候应该是表示“游泳”之义,之后被引申为“永远、长久”之义。从古文字的角度看,甲骨文、金文都有“永”字的记载,而专指游泳之义的“泳”字则仅在晚些时候的篆体中出现。
“永”字的篆体,从金文到小篆,以及历史上各位书家的演绎,均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美态。那一组平行蜿蜒的线条,婀娜且修长,演绎着绵延不绝的内涵,长长久久,直到永远。
历史总会为大家留下遗憾。今天我们接触到的很多文字,在历史的证明里,只有“本义”和“引申为……”,至于何时引申、为何引申,则基本上无从考究——不知有多少精彩的故事,就这样遗失在历史长河中了。“永”是一个无限延长的时间概念,这个概念却不可避免地与遗憾相伴。就像今天我们看到的永定门,迄今已有近500年的历史。它是北京外城南垣的正门,也是北京城经典的城门建筑之一,是中轴线最南端的标志性建筑。历史对其的记载,通常只是一座城门的始建、竣工、拆除、修复及重大的节点事件,但是500年来,城门上的铁血守卫、城门下的百态民生,则总为历史的尘埃所遮蔽——或许,我们只有期待一块城墙上的老砖开口,才听到它说出:我见过,你来过。
要想了解“景”字,必先理解“京”字。
京,在现代汉语的解释中,首指国都。但是这个字的起源则远远没有国都这样恢宏壮观。它的本义,仅是一个人工筑起的高土堆——“人所为绝高丘也”(《说文解字》)。
从这个字形就可以看出来,“京”是一个高高的土堆,上面好像有个亭子,是土堆的最高点。《说文解字注》说:“京、大也。其引伸之义也。凡高者必大。”按《康熙字典》中的部分释文:“燕之北鄙,齐楚之郊,凡人之大谓之京。……又天子所居曰京师。京,大也。师,众也。”由“高、大”的本义引申出了我们今天熟悉的“京师”含义。
而“景”字则与视觉效应有关。《尔雅·释诂》对它的解释是“大”,《说文解字》则释为“光”,《康熙字典》又释为:“景,境也。明所照处有境限也。”从字形上直观理解,“景”是太阳照耀在一个有亭子的土堆上。
巧合的是,中轴线上的景山正是人工堆成的山丘,始建于1179年的金世宗时期,元时称“青山”,明时称“万岁山”,清顺治十二年(1655)更名为“景山”。山上横枕着5座亭子,由东向西依次名为周赏、观妙、万春、缉芳、富览。其中万春亭位于山顶,也是北京中轴线的制高点,被誉为“京华览胜第一处”。阳光照耀之下,这幅画面正合“景”字的原意。
最后,我们来看看故宫。故宫是明清两代的皇家宫室建筑群,它之前有个响亮的名字——紫禁城,在老北京城的区域布局中,是代表着至高权力的皇城。
“宫”字从甲骨文时代就有。《尔雅》的注疏者说:“古者贵贱同称‘宫’,秦汉以来,惟王者所居称宫焉。”这表明“宫”的本义是对房屋、居室的通称,自秦汉时期开始,才特指为帝王住所,如秦时的阿房宫、汉时的未央宫。
和现代汉字部首结构表达的意思不同,“宫”并不是“宀”下有一个“吕”,或是两个“口”,这两个“口”代表的是房屋(象形,并没有“口”的意思)。
从字形上看,甲骨文的“宫”字几乎也可以轻易辨认,和今天的“宫”字形态如出一辙。意思也很直白,就是在一个区域内,有几间房子。相比来说,金文、籀文阶段的有些字形却是五花八门,出人意料。
这些“宫”字的形状实在让人忍俊不禁:其中尽是“有了房子,想怎么盖就怎么盖,我的地盘我做主”的劲头。有的在字形上标出了房屋之间的“道路”,更有甚者,还直接加入一个“九”字,表示自家的房间很多……这真是“大地主”的感觉啊!
不过,对于故宫来说,这个说法真的是没有任何错处。据民间传说,故宫里共有房屋9999间半。1972年,考古专家们实地调查,并以四柱为一间计算,证实故宫共有8707间房屋。这绝对是名副其实的“大地主”了。
故宫位于北京中轴线的中心位置。除了深厚的历史背景之外,这里囊括了中国传统文化各个领域的尖端代表。故宫的建筑、故宫的色彩、故宫的瑞兽、故宫的藏品,以及故宫的四季,无不散发着中华文明最迷人的魅力。在魅力包围中,抬头望去,却是红墙外的蓝天。宫,这个连环相套的房间里,有无上的荣光,也有无穷的寂寞;宫里的人,他们得到过很多,也失去过很多。